我国民营书业典范“九久读书人”遭遇资金危机。“九久”的资金困局是我国民营书业发展进程中的一个“样本”，本报记者独家采访“掌门人”黄育海，想通过这个“样本”抖出书界的一些疑虑：在民营书业普遍遭遇生存危机的当下，有没有“突围”之路，可以通往前方？

　　本报记者 文敏

　　民营书业的彷徨，在上海著名民营文化公司——“九久读书人”这里很有代表性，“九久”董事长黄育海对此很有发言权。

　　5年前，国营书店如“新华”独占鳌头，网络书店如“卓越”、“当当”激战正酣，还有外来大鳄如“贝塔斯曼”如虎在侧……可黄育海偏偏在这个时候从浙江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的职位上“跳槽”，又从贝塔斯曼亚洲出版公司总编辑兼上海贝塔斯曼书友会编辑部总编辑的职位上“下海”，联合一群爱书朋友做起了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5年后，在电话那头，感冒未愈的黄育海一边咳着一边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叙述了5年来民营书业在惨烈的生存夹缝中走过的艰难创业路，言语间感慨万千。

　　记者：自图书在商品经济中逐渐被边缘化起，图书行业就被长期“看空”。当初你下海创业就是因为民营机制的活力和特色，可以真正实施自己在图书出版方面的抱负，几年下来，你确有这方面的成就感吗？

　　黄育海：确实有。当初我是一手吸纳民间资本，一手吸纳人民文学出版社、新华书店总店、文化部对外文化集团等国有资本，以独特的运作方式撑起“九久”，又用出版+B2C网上书城+书友会的复合模式，致力于建设会员制直销模式的图书发行通道，为“九久”注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如今，“九久”又凭借拥有的独享版权破译了民营出版的僵局，赢得200万会员（贝塔斯曼在撤出中国前的会员数为120万）的信赖。翻开“九久”的图书出版目录册，可以看到丹·布朗、斯蒂芬·金、阿加莎·克里斯汀、纳博科夫、多丽丝·莱辛、内米洛夫斯基、保罗·奥斯特等世界一流作家的作品，如《达·芬奇密码》、《风之影》、《肖生克的救赎》、《特别的猫》、《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我与兰登书屋》等近年来品质与销量俱佳的图书。

　　最让我津津乐道的是“九久”背后的那支强大的出版团队，它与国内最优秀的数家出版社合作，至今已出版1000余种图书，其中60%为版权引进图书，尤其在欧美畅销书版权方面拥有着绝对话语权。

　　当年我去谈著名畅销书作家丹·布朗的新书版权，他在国内原来是有合作方的，他有包括贝塔斯曼等巨头在内的多种选择。但当我们拿出自己的出版书目时，代理人一看就惊呼“可怕”，因为他从未见到过中国有哪一家出版社能将欧美图书市场百分之七八十的畅销书版权收归旗下。

　　还有让我备感欣慰的是——与往年相比，99网上书城开始盈利了，虽然预计盈利额只有300万至500万元，但这意味着B2C模式的突破，因为“此前该模式没有一家企业能够盈利”。

　　我值得骄傲的还有，这个文化公司还为市场提供了230人的就业岗位，其中有100个左右是相当于月薪在4000至5000元以上的白领岗位。

　　记者：这5年里，你作为民营文化企业的创业者，感觉最困难的是什么？

　　黄育海：是资金。我们民营企业很难贷到款。自公司成立以来我们每年向国家上缴各种利税500万至600万，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银行一分钱的贷款。我们公司对员工的所有福利和保障都和大型国企一样，但我们在金融支持方面和大型国企不可同日而语。

　　就目前国内的三大图书网站来看，卓越有亚马逊撑腰，当当有美国IDG集团、卢森堡剑桥集团作为后盾，每年亏几亿元也可高枕无忧。可是，至今还倚仗3000万元原始资本的“九久”就像是走在钢索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

　　与多数中小型民营企业一样，融资困境让“九久”捉襟见肘，无法尽展拳脚；与多数文化创意企业一样，非常规的性质甚至让“九久”难有稳定的现金流来支持银行的风险评估。我们的办公场地全是租来的，没有房产可作抵押；手握的版权算不得有形资产，人家银行不认这个账。对这种局面我无计可施。公开资料显示，银行为文化创意贷款只有过一笔，就是招商银行为电影《集结号》放贷。

　　记者：为了解决融资问题“九久”有过一些什么措施？

　　黄育海：公司在2008年曾经考虑跟美国的默多克集团合作，由他们来收购“九久”。他们当时的出价是2亿，然后投入1个亿用于运作，预期在5年内产生利润8个亿，这样一来，他们只花了3亿就赚了5亿，而且这个公司还是他们的。

　　当年为了合作的事，默多克方面请了世界著名会计事务所来审计我们的所有财务，以确保他的投资会有预期的收益。对于我本人，他们那方面还有一个苛刻的条件，即我不能和其他股东一样把自己的股票套现，如果公司做亏了，我的股票等于白白送给了他们。他们这是稳赚不亏的生意，在文化和经济两方面都可以获利。

　　但我当时真的是万不得已，我在和他签合同时很心酸，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卖身契了，我就这么卖给默多克了？后来，因为发生了金融危机，默多克本人的资产缩水，这才作罢。

　　记者：你的资金问题是不是至今还没有得到解决？

　　黄育海：是的，对大多数中小民营企业来说，解决资金难题只有两条路，要么投奔外资，要么投靠国企。我们还有另外一条道路，就是在2009年营利三五百万的基础上，争取继续赢利，2010年争取营利800万至1000万，这样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独立在创业板上市。

　　目前我们在考虑和湖南中南出版集团合作，实际上就是让他们收购我们。但这样一来，民营的机制和活力就难说了。你看北京原来那个民营出版商“共和联动”，他们曾经出过像《求医不如求己》这样可以一火好多年的书，现在被南京的“凤凰”收购后，总编和财务总监都是国企的人，老板成了小股东，再后来也就是个拿工资的国企白领了，积极性肯定不如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