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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7版:砚边

校书偶得

  帮人校读书稿是件苦差事,但若能于其中有所得,或看到几个自己的兴趣点,那倒也不失为苦中有乐。

  近日校读徐建融先生的美术史专著,其中便有三个点让我颇感兴味。

  其一,是传为苏轼的《白纸赞》一诗:

  素纨不画意高哉,倘著丹青堕二来。

  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

  此诗为日本所传诵,国内苏轼诗文集并未有见刊载,故是否为东坡所作?还是后人的假托?亦未可知。但此诗意境高远,兼具禅意,契合东坡之为文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和行云流水之意趣。

  因此,《白纸赞》诗若真为东坡所作,那东坡先生对“极简主义”的“倡导”要领先美国近900年。当然,900年前还没有美国。

  其二,是董其昌借禅家“南北宗”倡画坛“南北宗”时,亦以佛家“积劫方成菩萨”和“一超直入如来地”这两种修行方式,比之为画坛“南北宗”的修行方式。

  在这里,“积劫方成菩萨”是漫长的修行终成正果,指北宗的行家画、画工画;“一超直入如来地”是直指人心的悟道,指南宗的利家画、文人画;当然,思翁把自己是划归南宗的,因为他认为他就是“一超直入如来地”的,也正因为他之所论,从此文人画大行其道,直至泛滥。思翁所论,看似是方法问题,其实,我认为是人的问题,“积劫”之修行,是人人可做的功德,当然成正果的一定只是极少数人,大多数人只是在修行的过程中,找到了人生的慰藉。而“一超直入”就不是人人可做的事了,因为这需要天才的“心有灵犀”,否则是再“点”也不会通的,因此,这一定是极少数天才,或者说极具天赋的人,才能做的事,普通人若想做,与做白日梦一般无二。不过,很少有人会承认自己是普通人,所以“一超直入”就成了很多人的追求,菩萨于此也只能拈花一笑了。

  其三,是见王鉴《梦境图》之自署长题:

  “画山水而兼园亭,自摩诘辋川、卢鸿草堂图始,后至元季赵文敏好写此景,绝无画院习气;叔明乃其甥也,故每效之更加风韵。曾见其《南村草堂图》为得意之笔,其迹向藏新安吴氏,后王越石持一赝作售之闲仲叔祖,得值甚厚,余正其非,遂欲退还。而越石狡甚,返谓余欲此画故此论。叔祖信之,复珍重如天球拱璧。乏其眼而好古,未有不受人欺者,虽赏鉴小事,其中亦难言也。……”

  这篇题跋之所以吸引到我,是“乏其眼而好古,未有不受人欺者,”这句话。由此可见,书画鉴藏之道,不只今人如此,古人亦如是也。

  这三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巧的是这三个人却是串连起了中国文人画的关键人物,或者说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文人画虽说鼻祖皆称唐人王维,但真正为文人画建构起理论基础并使之成为千古共识的却是大文豪、大书法家、业余画家北宋人苏轼苏东坡;而使文人画由画坛支流变为画坛主流,且形成理论体系的,则是大官僚、大鉴藏家、大书画家明代人董其昌了;清初四王之一的王鉴,也是对文人画的发扬光大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是文人画创作实践中的集其大成者。因此,这三人在中国文人画起、兴、定的三个不同阶段,做出了各自彪炳画史的成就。


美术报 砚边 00047 校书偶得 2018-09-29 美术报2018-09-2900013;8355493 2 2018年09月2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