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4个月前，妈妈告诉我，外公被查出得了胃窦癌。

　　结婚前，我一直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成家后，回去的时间少了，妈妈为了帮我照顾小孩，回去的时间也少了。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问妈妈：“外公、外婆知道实情吗？”

　　妈妈点点头。

　　我有点懊恼，老人家一把年纪，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把病情说轻一点不行吗？

　　妈妈说，舅舅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好，外公很坚强，一直说，都听医生的，他会积极配合治疗。

　　要不要手术

　　其实，之前不是没有征兆的。

　　有一段时间，外婆打电话给妈妈，说外公不太吃得下东西，老觉得喉咙口有什么东西膈着，咽不下去。外婆觉得没什么大事，可能只是消化不良。可外公坚持要去医院看看。

　　还好，外公是个军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没有选择熬一熬、挺一挺。

　　从咽喉查到肠胃，从喉镜、仿真胃镜再到胃镜，一个礼拜后，报告出来了。是我们都不想面对的结果。

　　医生的建议是手术切除肿瘤区域，再配合化疗或放疗，这是治疗胃癌最常见和首选的方案。

　　可是，我并不同意手术。

　　外公的年纪太大了。外公属马，已是耄耋之年。先不论手术中的风险，单是术后的康复，就是一个问题。而且老年人的新陈代谢本来就比较慢，可能情况并不会演变得更糟。

　　只是，如果这样，外公吃不下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严重，那将大大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

　　大家都有些犹豫。后来，妈妈又去咨询了相关专家。专家说，前几天，他刚刚为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做了相同的手术。而且，这类手术现在可以不用开大刀，可以做腹腔镜。

　　听到这个方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设想中的风险和担心，感觉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很快，外公就被安排住院，11天后，进行手术。

　　三选一的方案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外公是当天的第一台手术，上午7点半，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我们只能在病房里等。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任何消息。突然，护士跑进病房，说是医生要找家属。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爸爸和几个舅舅立马奔赴手术室。情况，比想象的糟一点。原本以为胃里的肿瘤只有一颗，做了手术才发现，有两颗，而且，都已经糜烂，腹腔镜已经没有办法进行，必须要开刀。

　　开刀以后，麻烦接踵而来。

　　胃已经被切除了3/4，可剩下的组织拿去检验，还是有癌细胞的存在。医生给出了三种方案：第一种是维持现状，进行缝合；第二种是全胃切除，把肠搭在一起，但并不能保证癌细胞全被切净；第三种是切除得再彻底一点，除了胃，肠的部分也会被切掉。

　　如果选择后两种方案，那就意味着，外公以后就只能吃流质了，对于爱吃饼干、冰淇淋的他来说，将毫无生活乐趣可言。家里人果断地选择了第一种方案，至少这样，外公以后的生活质量还能保证。至于癌细胞，让它们见鬼去吧。

　　一直到下午3时，外公终于被推回了病房。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腹部两侧，还有两个大洞。我和妹妹看了一眼，立马转过头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和妹妹握住外公的手，他的手冰凉。那个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心疼。

　　生命的弹性

　　两个星期后，外公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的外公变得很瘦很瘦，瘦得肚子都陷了下去，掀开衣服，就能明显地看到一根根突出的肋骨。

　　医生说，恢复一段时间后还要回去做化疗。妈妈就跟外公说：我们就做一两次，巩固巩固就好。外公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

　　很多癌症患者都会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式，刚好，同学给我推荐了一个中医，我让妈妈去咨询。从医生那儿回来，妈妈跟大家商量，要不化疗就不做了？我当然很赞成，我一直觉得，有质量的生命，远比仅有长度的生命要重要。短一点又何妨？

　　妈妈说，她把这个决定跟外公一说，外公的神情一下子就轻松了，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说，你看吧，外公的状态好才最重要，其他都是浮云。

　　从一开始只能喝米汤，到现在，外公已经能吃一些软糯的食物。面条、丝瓜、土豆、鲫鱼，种类正在一点点地增加。外公的肚皮，也开始慢慢地恢复弹性。

　　每次，妈妈带着我儿子去看外公，小鬼总会摸摸老爷子的额头、眉毛，亲亲老爷子的脸颊，把外公逗得哈哈大笑。外公自己也说了，这个恢复过程没那么快，总要个大半年，慢慢调养就好了。

　　住院之前，外公把自己参军的经历写成一本回忆录。封面上的几个字是“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写”。我跟外公说，我要把他的手稿逐字打印、整理成册，他听了特别高兴。

　　妈妈说，这几天，外公老在问这事。看来，我的动作得快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