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梦禅：

　　亿兆祁连山下雪

　　无声绝唱石人坚

　　□本报记者　蔡树农

　　数月前，已故著名书法篆刻家邹梦禅先生的高足盛欣夫兄告诉我：可能4、5月份纪念邹老105周年诞辰，会有一个家属捐赠印章的活动，你有时间，一定要来报道。

　　我一口答应。因为在邹梦禅先生生前，我曾到他很简陋的家拜访过他一次，是我篆刻老师王京盙先生介绍的，而王京盙先生60多岁加入西泠印社的入社介绍人正是邹梦禅先生。王先生的书法篆刻一循浙派，典雅清逸，守正不野。平时肝火旺，门户观念很深，经常对偏离工稳风格的不管什么名家都要开骂，包括沙孟海先生书法，他也是有保留地持不同意见，除了王福庵、韩登安、方介堪少数几位，几乎不大听得到他说人好话，邹梦禅先生是例外——让王京盙先生翘大拇指太难了，一则是他自负，一则从大师的标准来看，确实是没有几个是值得恭维和肯定的。

　　近十年，我就当代书坛写的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文章中，没有正面用一个“大师”的字眼去评价过一个人，哪怕他是我最尊敬、最亲近的老师。5月13日上午，滋育过一代朴学大师孙诒让的浙江瑞安玉海楼内，有邹梦禅先生三个女儿邹平平、邹曼莉、邹向前专程赶来参加的“邹梦禅先生捐赠书法篆刻作品展览”开幕了。清冷的雨不停地下，是为了迟来的爱心捐赠？还是深切哀念曾蒙受不白之冤，从上海下放到甘肃整20年才平反回到杭州女儿家的邹梦禅先生？这位1924年任职浙江省图书馆，得章太炎、马一浮、马叙伦、张宗祥等名家指授，又与丁辅之、王福厂、马公愚、郑午昌、方介堪交往甚密。1929年受聘上海中华书局任《辞海》编辑（《辞海》封面集书《石门颂》的“辞海”两字即出自他手）的书法篆刻家是早期西泠印社社员，出生书香门弟，自幼聪慧过人。他去逝的时间是1986年，没有人说他是大师，王京盙先生对他翘大拇指，日本友人遥寄挽诗：“先生捐馆去，道丧一哀哉。思慕情无尽，温容入梦来。”玉海楼内一睹邹梦禅先生诗书画印全面发展的风采，尤其是其中书印强项的出神入化，健在的当代书法篆刻“大师”能不汗颜？当代许多书法篆刻“大师”除了嘴皮子爬格子肠肚子做戏子还有几下子，剩下多少“大师”的本事！

　　邹梦禅先生个子小小的，很谦恭，邹梦禅先生的书法篆刻流露的气息也一样是谦恭的，而这样的谦恭却可以把所谓的“大师”的作品压得喘不过气来。谁是真正的大师？

　　“亿兆祁连山下雪，无声绝唱石人坚”，我一直记得20年前写的咏邹梦禅先生的句子，复又听到邹梦禅先生的一位女儿说：“看到爸爸的书法篆刻，我想哭，他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犹感悲切。

　　我终于知道王京盙先生为什么要对邹梦禅先生翘大拇指了。